是不是不管我多努力,你都不会满意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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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 | NICE殿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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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年第一天,练小姐在朋友圈po了一张新居的照片。

 

练小姐在深圳工作,自己奋斗买了套小公寓,没用父母一分。装修也自己上,跟包工头砍价,自己捋袖子刷墙,标准女汉子,一点不娇气。

 

尘埃落定,大家都替她高兴,纷纷留言祝福。

 

她也很开心,挨个回复感谢我们。

 

就在这喜气洋洋的时候,她妈妈发了一句评论,气氛顿时降到冰点。

 

练妈妈说:“一平米几万块,还那么小,神经病才买这种房子。”

 

好些朋友都看到了这条。

 

有阵子长辈们流行加微信,练妈妈刚学会用手机,兴致高昂,见面就要加人,把我们几个都加了。

 

练小姐很快回复:“会增值的啦。”

 

“你怎么知道会增,谁跟你保证?!”

 

没等大家反应过来,练妈妈又发了一条:“那个布团就是你说的日本沙发?怎么那么丑啊。”

 

她说的是懒人沙发。说真的,我爱死那个沙发了,躺下以后你得用挖掘机才能把我挖出来。

 

于是我没忍住,回复练妈妈:“阿姨你不知道,那个沙发很舒服哒!”

 

没想到练妈妈直接呛回来:“看不出来,我只能说你们眼光太差了。”

 

这话把我给噎的。

 

练小姐也很不好意思,赶紧私聊我:“对不起,她就那样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
 

我当然只能说嗯嗯没事。

 

其实练妈妈人不错。热心,会给我们寄土特产。

 

但我们都很怕跟她说话,因为她说话真的很难听。

 

有次我出差重庆,po了张红油火锅图到朋友圈。

 

练妈妈回了我一条:“地沟油,垃圾食品。”

 

有一次我发闺蜜合照。

 

她说:“都没男朋友吧,我要是你们急都急死了,哪有心情玩。”

 

还有N次......

 

我相信她并无恶意,她可能确实担心我们的感情状况,确实觉得那些食品不够健康,但是您就不能好好说话吗阿姨!

 

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受,那就是我们的父母我们的上一代,他们说话非常难听,并且非常喜欢贬低你的一切。

 

你考了好成绩,兴高采烈,他们嗤了一声说,隔壁谁谁考得更好。

 

你费尽心思准备了过年礼物,他们说这破玩意有什么用,人家谁谁家小孩公务员铁饭碗你要有人家一半我多省心。

 

你在人才市场挤破头找到一份工作,满心欢喜打电话回家,他们漫不经心说哦。

 

你在工作上受了委屈,想倾诉,他们刚听了个开头就先数落:“你就是傻,活该,人家不踩你这种蠢货踩谁?”

 

你希望得到一点鼓励、支持,哪怕只是分享喜悦后,他们能给你一个点头一个微笑,可你得到的总是泼冷水,冷嘲热讽,和没来由的贬低。

 

好像不管你做什么,不管你多努力,他们都不高兴、不满意。

不会满意

有一位男性长辈曾经信誓旦旦跟我说做父母,就应该这样。

 

他女儿是博士。

 

“要不是我这么严格,她能有今天?”他得意洋洋宣称。

 

可他女儿自从上大学后就很少回家。

 

“我跟那个人无话可说。”她说。

 

那个人是她爸。

 

我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说。

 

春节,亲戚来串门,夸博士。

 

她爸冷笑一声:“优秀?我是看不出来。一个死读书的料,叫她讨好导师争取留校都做不到。死脑筋,以后看她怎么办。”

 

你们说,她跟他能有话可说吗?

 

博士曾经推荐张爱玲的《金锁记》给我看,问我,像不像。

 

她说她见过很多中国式的父母,都像曹七巧。

 

曹七巧是一个可怜的女人,一辈子不懂爱是什么,也没有被人爱过。但她又是一个无比可恨的人。她用最恶毒、刻薄的语言辱骂自己的女儿长安,骂完又伸手摩挲她的脸,苦口婆心:“我这是为了你好。”

 

她逼女儿裹脚,害她痛得撕心裂肺并遭人嘲笑。但与此同时,她也会送她去上洋学堂——虽然出发点是因为别人家的女儿也上学堂。

 

她心里希望长安不要输给别人家的女儿,可每当长安有了一点点进步时,她又尖着嗓子嘲笑她、挤兑她,说怎么可能有人觉得你好,怎么可能有人真心待你。

 

她固执,刻薄,虚荣,负能量爆棚。但她又是矛盾的,她希望儿女出人头地(然后满足她的虚荣心),又担心他们一旦真的出人头地了,就会脱离她的掌控。她甚至隐隐地妒忌:凭什么长安可以上学堂,而她当年没有这样的机会?凭什么长安遇到一个真心待她的男人,而她终其一生都不曾遇到过?

 

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弱者,失败者。

 

她无法掌控、打压、欺辱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——除了自己的儿女嫡亲骨肉。

 

所以她只能把平生所有的不得志、怨忿、悔恨,以及对自己无能的愤怒,全部发泄到儿女身上。

 

这就是曹七巧,一个中国式的扭曲的母亲。

 

豆瓣有一个小组叫父母皆祸害,里面的帖子触目惊心。很多人都不明白,为什么自己的父母要这样奚落、打压自己?为什么动不动就要恶语相向,极尽羞辱之能事?他们到底想要什么,到底要怎么做他们才会满意?

 

答案是没有答案。我很遗憾地说。

 

因为他们只是凡人。

 

不是所有人都会因为做了父母而瞬间变得强大、美好。他们依然是不尽完美的他们,有终其一生都无法克服的缺点,不会因为有了你,就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。他们当中有很多人,根本没有做好为人父母的准备。他们根本不懂得要如何爱你,保护你,陪伴你成长。所以你向一个这样的大人要爱,要呵护,要陪伴,岂非缘木求鱼?

 

真的,你只能自己长大。

 

不要再去期冀改变他们,也不用再去讨好他们。他们的一生也就是这样了,而你的一生不能只是这样。

 

好消息是,我所认识的每一个这样痛苦长大的小孩,长大都格外强大而又不失柔软。也许正是因为他们明白受伤害有多痛,所以他们比别人更懂得珍惜,他们可能更加敏感,但这是好事啊,他们更懂照顾别人的感受。而且他们往往特别独立,就像开篇说的练小姐。我见过所有独立、懂事的小孩,几乎都有一个不太靠谱的中国式父母。

 

我知道这话听起来有些心酸,我也知道在你们故作强大的背后,仍然站着那个哭泣的、委屈的、渴望得到爱的小孩。

 

但我知道,你一定会保护好那个小孩。你要知道你昨天、今天的所有努力,不是为了让他们满意。而是为了你自己,为了有一天,当你也有了孩子的时候,不会成为像他们那样的父母。

 

你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改变他们,也没有办法让他们满意。

 

但是不要怕,不要紧。

 

你可以改变从你开始的,所有一切。